乔森潘　农谢返回丛林前后

在1998年岁末的最后几天，要说震动世界政坛的新闻，莫过于红色高棉最后两位领导人乔森潘和农谢在12月25日宣布走出森林，回归社会共建柬埔寨。然而在数日后，这两位资深的游击战士又出人意料地返回了红色高棉营地，给出现曙光的高棉大地又撒下了片片阴影。

在1998年12月25日下午5点乔森潘和农谢打电话给洪森，正式表达了回归社会愿望，并分别致函洪森，宣布尊重为柬埔寨民族和解作出不懈努力的西哈努克国王，承认和尊重柬埔寨王国宪法，承认和尊重按宪法成立的、以洪森为首的王国政府；并希望同意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平民的身份回到社会生活中”，并保证“没有任何条件”。

洪森立即致电给正在北京的西哈努克国王，西哈努克也表示欢迎他们回到柬埔寨大家庭。洪森在回复他们的电报中甚至称对方为“阁下”，赞扬他们的行动“体现了全体柬埔寨人民希望结束战争、寻求和平、实现民族和解和重建祖国的真诚愿望”，使柬民族“能够团结一致建设祖国，使21世纪的柬埔寨成为一个繁荣和睦的国家”。

今年64岁的乔森潘一直被认为是温和的革命派，50年代在法国就学时接触了共产主义，1956年回国后先后在金边当教师和办报纸，他曾作为当时印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人民派代表参加1955年大选，当选为国会议员，曾出任商业部长，并被西哈努克亲王形容为“柬埔寨唯一不贪污的商业部长”。

乔森潘在1967年参加红色高棉。1970年柬埔寨王国民族团结政府期间，出任国防大臣、副首相、人民武装力量总司令，1975年至1979年波尔布特时代，出任国家主席团主席，波尔布特1979年辞去总理职务后，乔森潘出任民主柬埔寨政府总理。

71岁的农谢40年代曾留学泰国。他是柬埔寨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在波尔布特还没有进入中央之前就是党的副书记，但为人低调，不善演讲，所以当党的总书记杜斯木1959年被害后，他继续留在副书记职务上，而提拔波尔布特为总书记。1975年到1979年波尔布特时期，农谢出任民主柬埔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委员长，农谢一直是波尔布特的亲密战友，也是现存的最老资格的柬共元老。

柬埔寨首相洪森说，乔森潘和农谢回归社会是他努力策划与安排的结果，他欢迎他们。并表示没有考虑将他们送上国际法庭。

洪森去年12月28日在出席他的哥哥、磅湛省省长的女儿与柬埔寨皇家警察部队总司令儿子的婚礼后，在回答记者关于他对乔森潘和农谢回归的反应时说：“这事是我一直在策划的。我的反应当然是欢迎。”

在同一天，一名柬高级官员说，红色高棉游击队高级领袖乔森潘和农谢暂时将不会露面，除非他们得到保证：政府不会把他们送上国际法庭面对种族灭绝罪行的审讯。这位要求隐瞒身份的人士说，拜林官员正在金边谋求洪森首相作出以上保证。拜林是一个在名义上受柬政府控制的市镇，但由红色高棉游击队领袖管理。

这名人士说：“他们（乔森潘和农谢）两人都在这里，我们对此感到高兴，我们要求当局确保外人不会干预柬埔寨内政。除非到金边同洪森见面的官员得到有关保证，否则他们将不会露面。”

他说：“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活在世上的时间不会超过20年，为什么不让他们安静地度过晚年？”

另一方面，柬埔寨执政人民党要员辛桑林12月27日却说，政府还未决定是否要把乔森潘和农谢送上法庭审讯或建议特赦他们。他说：“是否要审讯他们或建议特赦他们，迄今政府还未作出任何决定。”他对记者说：“如果他们要重返社会，政府当然同意他们的要求。政府不会禁止他们重返社会。但关于他们的活动，还须由法庭决定。”他说：如果法庭将他们判刑，政府可建议特赦，但只有西哈努克国王有权颁布特赦令。

1998年12月29日上午抵达金边的乔森潘和农谢，下午就在下榻的酒店举行记者招待会。

乔森潘在记者会上先发表了一段讲话。他说：“首先这次我和农谢决定回归柬埔寨王国政府，受到以洪森为首的王国政府的热烈欢迎。这种欢迎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我们到金边之前，收到洪森给我们的表示热烈欢迎的信件；第二，今天上午洪森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让我们大家忘记过去，为的是加强柬埔寨的和平、稳定和发展；为的是使我们的民族继续向前进。”

满头白发、神情疲劳、声音沙哑的乔森潘说，在记者会之前，他和农谢还拜会了柬埔寨代理国家元首、国会主席拉纳烈亲王。拉纳烈对他们回归民族大家庭也表示了热烈欢迎。西哈努克国王也对他们的回归表示高兴和欢迎。

乔森潘声明的第二点是重申他和农谢25日声明中的三点立场：即尊重为柬埔寨民族和解作出不懈努力的西哈努克国王，承认和尊重柬埔寨王国宪法，承认和尊重按宪法成立的，以洪森为首的王国政府。他说，趁此机会，表达他和农谢对王国政府政治纲领的支持，并希望洪森能够顺利地执行这个政治纲领。

据乔森潘的一位助手说，乔森潘和农谢对上午与洪森进行的会谈表示非常满意，洪森讲了许多很好的话。

71岁的农谢也在记者会上对柬埔寨人民表示道歉。这是他在整个记者会上唯一讲的一句话。

在谈到国际法庭审判问题时，乔森潘说，柬埔寨各派应当继续完全执行1991年各方在巴黎达成的柬埔寨和平协议。柬埔寨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民族和解，这是全国人民的迫切愿望。如果我们继续纠缠过去的老帐，继续互相为敌，我们就无法向前进。

然而，总部设在纽约的国际人权组织发表声明说，乔森潘以及高级顾问农谢抵达金边时应该被逮捕。人权监察组织亚洲总监琼斯说：“在讨论国家和解之前，他们必须就大屠杀的罪行被逮捕，并接受审讯。”琼斯说：“如果政府在国际法庭就违反人权的罪行审判两人之后，要特赦他们，而柬埔寨人民也已知道他们的罪行，那是他们的决定。”

他在声明中说：“不过，如果让这两人重返社会，当作20世纪最严重的大屠杀事件从未发生过一样，那是不可能的。”该组织说，关于两人本周前往金边“会受到怎样的待遇的说法，他们接到不同的信息”。不过，该组织还是对政府允许让他们“过绝对自由的舒适生活”的决定作出强烈的谴责。

美国在去年12月30日也呼吁审判乔森潘和农谢。美国国务院甚至发表声明警告说，如果柬埔寨政府不把上述两人予以法办，金边和华盛顿以及国际社会的关系将受到损害。

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福利说：“红色高棉前领导人乔森潘和农谢目前正在金边。作为迫害200万人死亡的当政者，他们应该在适当的法庭上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他警告说：“柬埔寨在这方面的行动将影响它和美国以及国际社会的关系。”美国国务院提醒金边政府说，柬埔寨最近已经在联合国赢得了席位，并即将成为东盟的成员。美国官员表示，除了呼吁柬埔寨政府展开审判之外，他们还没有决定如何确保乔森潘和农谢受到法办。

美国国务院一名官员说：“我们准备做的事情，就是要征求一些国家政府的意见，包括柬埔寨政府在内，以决定如何达到这个目标。”

去年4月，美国要求联合国专门为柬埔寨问题设立一个国际战争罪行法庭，但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仍在考虑之中。联合国的一批专家目前正在柬埔寨进行考察，他们将在1999年1月向安南提呈有关建议。

美国国务院官员说，在柬埔寨开审与否，是目前正在考虑的选择之一。他们注意到，虽然柬埔寨政府在是否展开审判的问题上发表了自相矛盾的声明，但洪森本人并没有排除审判的可能性。

同时，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在1月4日表示，他准备挺身而出，出席负责审判红色高棉政权领袖的国际法庭。西哈努克针对有关消息发表声明说，他准备接受审讯。

他说：“我准备志愿放弃我在宪法上以及皇家所享有的豁免权，出庭面审。即使法庭的法官不传召我，我也会出席。”他补充说：“我宣布我会接受任何惩罚和任何谴责，服从对我所判的任何徒刑。”

另一方面，柬埔寨国会议长拉纳烈亲王1月4日从曼谷回返金边后在机场说，在发拘捕令逮捕农谢和乔森潘之前，柬埔寨要先看看联合国的有关设立国际法庭审判红色高棉领袖的报告。报告预料将在本月底完成。

拉纳烈说：“谈论逮捕等问题之前，我们一定要先讨论我们是否应该审讯，还有采取怎样的架构。”他说：“这也是个国际社会问题，因为很多人跟红色高棉扯上关系。”他表示，他个人支持审讯。

正如许多报道所说的，在过去30年的柬埔寨政局中，几乎每个人都与红色高棉有瓜葛，包括西哈努克亲王本人在内。首相洪森当年是战地司令，参议院议长谢森和国防部长铁平都曾在波尔布特执政期间当过官。拉纳烈在越南1979年入侵后也与红色高棉结盟过。

在拜林，农谢和乔森潘同日表明，他们将抗拒任何从偏僻的拜林绑架他们送上法庭的企图。他们两人访问金边后，已经回返拜林。

中国也在1月4日表示，柬埔寨红色高棉的问题“已经成为历史”，其领导人如何处理的问题是“属于柬埔寨的内政”。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朱邦造说，随着红色高棉领导人陆续回归柬埔寨的大家庭，红高问题已经成为历史。“关于对前红高领导人的处理问题，从本质上说是属于柬埔寨的内政，应当由柬埔寨的政府和人民独立自主地来作出判断。”

他说，中国政府赞赏一切有利于促进柬埔寨的民族和解、团结和国家稳定的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乔森潘和农谢于1月5日回到由红色高棉游击队人员控制的地区，但柬埔寨政府否认它准备让被指控涉及种族灭绝罪行的人逃脱。

柬埔寨西北城镇马德望警察首长戈萨尔说，乔森潘和农谢乘军用直升机离开马德望，前往拜林镇。在这之前，柬埔寨政府予以这两人贵宾式的接待，触怒了西方人权组织。

政府发言人甘哈里特说，这两人可自由离去，因为现在并没有逮捕状。他告诉路透社：“在证实有罪之前，人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可自由离开，直到法庭传召他们为止。要是法庭真的传召他们，而他们不回来，那就是藐视法庭。”首相洪森因表明审讯红色高棉领袖可能不符合国家利益而遭受西方大肆抨击。